正文 第七十八章 雪中对决

作品:《凌析灵镜传

    ,凌析灵镜传

    雨下了一夜,清晨时,开始落雪。

    好些铺子没有开,街上不似平常饭香气缭绕,人也很少。雪很快堆叠,京城变得白茫茫、惨淡淡的。

    有易惊乍的百姓暗地里议论伍帝大婚不和时宜,也有人说,早冬得雪,这是祥兆。

    千曲将狐裘盖在腿上,懒懒地在贵妃榻上斜倚着,百无聊赖地瞧着手上的蔻丹。

    给太皇太后礼安回来之后,她一直是这副姿势。

    在宫人来来回回地提炭关照下,凤宁殿的暖炉烧得很是旺盛,整个屋子都暖哄哄的。

    千曲很惬意,心头唯一一点烦忧的便是今早她起身时,伍虞早已离开了,都没给她为他服侍穿衣的机会。

    一宫女步履轻轻地走进了凤宁殿来,然后在贵妃榻前跪下。

    “娘娘,常大监方才来传话,说皇上今日不来凤宁殿用午膳了。”叫嚣的暖炉衬得宫女的声音极细微。

    千曲纤手一顿,眉头不悦地皱起,双眼携着利刀瞪向那个跪在地上的人。

    须臾,她那紧绷的两鬓一垂,眼里突地染上哀伤。一刹那间,一个心孔如针的人没有了迁怒的心力。

    大约是因为窗外的白雪落得太重了吧,重得就像无法拂尘的往事。

    “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不知不觉,雪堆得厚了,大地显着秾挚的纯白,美成了令人心碎的牵念。

    冷风倏倏地钻进脖子里,凉意浇到脸上,舒净的空气被急急送过来,女子光亮的鼻尖变得红通通的。

    “哇!”冬歌一打开门便兴奋地大喊。

    正和几个女婢收拾床卧的芳仪闻声转头去看,而后赶忙腾开手跑到冬歌身边去。

    帮冬歌整理好左边滑到肘旁的棉肩,芳仪严肃地叮嘱她将棉袍披好,否则别想出去玩雪。

    “我记着,记着。”冬歌傻笑着看芳仪,保证得一点儿也不诚恳。

    芳仪与冬歌对视了会儿,最后终于憋不住笑,无奈地摆手道“行了,姑娘,你出去玩吧。”

    她话音方落,冬歌已经站到了院中,弯身捧起一抔雪就是一通乱扬,伴随着她豪迈的一吼一顿的语气声,平整美静的雪地被踩成了没有眉目的画。

    房里的女婢都笑了,芳仪也不例外。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责怪众人道“你们怎么不起得早一些?这院里的雪都落得这样厚了,要是姑娘摔了,你们就自觉去后院做活去。”

    “芳仪姐姐。”有一瘦小的女婢小声道,“我们起得很早,院子已经扫过两遍了,您当时还在睡,没有看到……”

    芳仪的脸色微微变了。

    她昨夜一路尾随冬歌回府,还是用跑着的,然后伺候冬歌睡下自己才去休息的,大概真的是累过头了。

    “那这卧床还乱糟糟的,这……”以往她都是准时一起就去收拾冬歌床铺的,芳仪总感觉自己应该起得不算太迟。

    “姑娘也才刚起。”那女婢小声解释。

    对啊,冬歌才起,她们还没来得及收拾,所以才会正好抢到一起了。

    “是我错怪你们了,还望大家不要把我方才说的放在心上。”说完,芳仪埋了埋头。

    女婢们相视一笑,并没在意。

    雪下得很大,不一会儿,已经在冬歌的头和两肩上落得密实。

    她的颊透着粉色,散扩的白气从鼻子和唇间呼出来,纤细的手指微微肿了一圈,仅是看着都让人觉得冷。

    可她却像一只知道鱼就在手边的小猫似的,雀跃得不得了,完全不关心冷是何意。

    南城的雪很小,而且整日都落不住,所以少有这番如绒毛飘飞、散落满地的景象。

    “砰”的一声,一个不大的雪球直直砸到了屋里的桌脚边。

    婢女们被吓得大叫。

    接着,又是“砰”的一声,过后便是冬歌那略带豪气的动听笑声。

    芳仪无奈地走到门边朝冬歌喊道“姑娘,你快别闹了,手要冻僵了!”

    冬歌刚一看到芳仪出来,立马将棉袍的披束紧了紧。

    “快回来。”芳仪的态度并不如冬歌想象得严肃。

    于是,她释放了本来的胆量。

    冬歌弯了一双漂亮的眼,扬唇给芳仪笑着,然后,边点头边蹲下身捞手到背后猛地攥了一大把散雪。

    她将手握紧了一瞬,而后迅疾将那团雪白抛出。

    一击即中。

    芳仪看着自己红了一大片的右手,恨恨地喊了一声冬歌的名字以后,不由分说地走到院中,两人就此凑成了对战之局。

    面对凶狠发力的芳仪,冬歌很快败下阵来,被她撩着挡身的棉袍变得湿哒哒的。芳仪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后背已经湿了一大片了,两个袖口也是又湿又凉,不过她那已经变得麻木的手感觉不到丝毫。

    即便已经十分累了,可这场雪仗仍然打得酣畅,两人都不愿先叫停,都不想做先认输的那一方。

    冬歌隐隐感觉,这场雪好像给了两个在京城里活得小心又克制的女子一次肆意发泄的机会。

    这个机会,如此难得,如此快乐。

    不知不觉,冬歌退转着移到了侧院的洞门边,芳仪的“领地”反而一直在往前侵伸。

    “等一等。”冬歌气喘吁吁地说着,抬手示意芳仪且先停住。

    歇了一会儿,冬歌终于恢复了些体力,芳仪则站在那端笑望冬歌。

    “我没有输啊,我只是有些冷,需要缓一缓。”冬歌逞强道,“我一直不知道,原来你力气这么大啊,现在还面不改色的。”

    “你可别小看干过粗活的女子。”芳仪淡淡笑了笑,脑海中有一瞬划过了苦涩的回忆。

    冬歌不服气地歪头道“再来!”

    芳仪点头,眯起眼坏笑“好。”

    接下来,冬歌像打了鸡血似的不停猛攻,每一个被她团于手上的雪球都像是有灵性似的,尽己之力为她保着仅有的阵地。

    片刻后,芳仪挥起袖子将自己一挡,而后迅速蹲下了身。

    那边才掸掉自己肩上经历芳仪攻击后留下的碎雪的冬歌,一抬头正欲抛出手里的武器,却见芳仪神神秘秘地蹲在了那里,蹲成浅绿色的、矮矮的一团。

    “怎么了?”冬歌急欲上前。

    把脸藏在袖幕后面的芳仪并未说话,刚迈出几步的冬歌突然灵光一闪,忙将脚步顿住。

    她咯咯笑了几声,后退两步站到原地,远远地对芳仪说“别想骗我过去。”

    这时,芳仪探头偷看了冬歌一瞬,活像只藏身在竹篮里用头顶着筐盖往外看的兔子。

    这个傻芳仪,都暴露了……冬歌捂住嘴巴,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此时,相府门外,银色长靿靴从玉辇沿边踩到地上,白雪随即闷闷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