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一起北上

作品:《陛下每天都在逼我篡位

    朱温头疼的按压额头,眼角余光扫过在场百官,轻叹息,道:“近日,朕做了个梦。”

    户国维以及众朝臣一愣,不解的看着他。

    “朕梦见朱家诸位长辈们,他们依旧是当年战死时的模样,一个挨着一个,穿着盔甲,站在朕面前,质问朕是不是已经忘记他们的牺牲,忘记他们如今尚在地府受苦,不得转生……我父兄身上都是伤口,七窍都在流血,让朕看着心寒啊。”

    朱温说的声情并茂,众臣听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朱温轻声叹息,眼中一片忧伤:“朕想近日去祭奠朱家先祖和战乱中壮烈牺牲的族人们。”

    众朝臣无话可说,只能齐声道:“皇上圣明。”而后齐刷刷的跪下。

    “为表对族人的愧疚与思念,朕决定守孝三年,因而这三年内概不能再提立后一事。”

    “这……”户国维大乱,张口欲要说什么,但却朱温打断。

    “户大人对朕的决定有异议吗?”

    户国维闭上了嘴,无言以对。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他敢再多说什么吗?

    强忍着心中不甘,片刻后,他只能俯首:“皇上圣明。”

    就这样,朱温终于将立后的事情压了下去,下朝之后,他径直去了皇陵,回宫时,已是深夜,那时惠惠已经趴在案桌旁睡的四脚朝天。

    朱温回来时,看到的便是毫无睡相的惠惠。

    朱温缓缓走上去,叫来德用,将一件外袍轻轻搭在她身上,而后自己坐在旁边,静静批阅奏折。

    不一会,门口传来通报,说户国维有事要报,朱温扫了眼旁边谁桌的惠惠,起身,大步走到大殿门口,迎上走进来的户国维。

    “皇……”户国维正准备朗声行礼,却被朱温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令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户国维抬头,看向大殿内,依稀可见一个的身子缩在案桌下,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他冷了脸,但还是放低了声音,行礼:“皇上万福。”

    “起来吧。”

    “何事?”朱温没打算进去,就在这问起户国维此次前来的目的。

    户国维回道:“据北边传来消息,一些城镇发生了旱灾,百姓食不果腹,民不聊生。”

    “北方?”朱温顿了下:“什么时候的事?”

    “在南方水患结束之后便发生了。”

    朱温脸色微变,细算了下日子,也有近一个多月了,这么久,他竟然没收到半点消息。

    户国维看出他的想法,又继续开口道:“臣也是方才得知,是地方居民传来的道消息,并非官员通报。”

    朱温捏紧手心,低声问:“发生这样的事,为何没人上奏?”

    “按照南方治水的惯例,如今国库空虚,无粮可放,定会命当地士绅协同赈灾,北方诸镇士绅势大,官员们不敢轻易得罪,因而有意瞒报,只是如今的国库确实已无粮可出,无钱可用了。”

    朱温脸色忽暗忽明,眼中不知是何情绪,但良久后,他也无奈的叹息一声,无话可说。

    因为,事实确实如此,即便是知道了北方有灾,朝廷也无计可施。

    “陛下,要不下命让地方乡绅开仓赈灾吧。”户国维提议道,眼前似乎也只有这一个办法。

    朱温闭了闭眼:“下旨赈灾容易,可国库空虚,根本无钱,旨意到了,可地方官员不从,朕也无可奈何。”

    “这事只怕需一得力官员,亲自前往才行。”户国维再道。

    朱温无声叹息,转身,习惯性的看向大殿之上,不料转身便看见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后的惠惠,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往后退了步:“惠,惠惠!”

    惠惠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又看了看户国维,道:“你们在说赈灾的事?”

    “是啊。”朱温回道。

    “让地方乡绅开仓赈灾这事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即便是朝廷的命令,他们若阳奉阴违,朝廷总不能把他们都拖出去砍了。”

    惠惠的话把朱温担忧的事说了出来,一时间朱温垂着眼帘,无话可说。

    “你一个女子懂什么。”户国维见话题被一个女子插入,顿时不悦,轻斥了惠惠一声。

    惠惠撇嘴:“女子怎么了?这事官员不好出面,不如我去吧!”

    “你?”户国维大惊。

    “要想让他们松口,派过去的人必须有名望有地位,最好还不是官员,以显示不是皇帝逼迫他们。你看,我是你钦封的福使,之前求雨也有功劳,身份名望都有了,所以我去说服他们,最合适不过了。”惠惠缓缓回答,言辞有理,说出来后,连户国维都无法反驳。

    “不行,这一路北上,太危险了。而且那边的暴民很多,朕不放心你去。”朱温拒绝,惠惠既尴尬又无奈,只能将目光投向户国维,希望他能说两句话。

    户国维看出她的心思,虽说帮惠惠说话的事他是干不出来,但想到惠惠走后,朱温便能与惠惠分开一些时间,他就心动了。

    思忖一番,户国维道:“皇上,福使说的没错,事到如今,确实没有比福使更适合的人选。而且灾情迫在眉睫,还请皇上以大局为重。”

    朱温绷紧嘴角,没吭声,但不愿已经表现在了脸上。

    “朱温,只是出去赈灾罢了,哪来的那么多危险。再说了,你派几个人保护我不就没事了?”

    话虽如此,即便派百万兵马去保护她,他也不放心。

    “朱温。”惠惠抓着他的袖子,带着撒娇的口吻晃了晃他的袖子。

    朱温哪见过这样的惠惠,顿时晃了晃心神,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就同意嘛。”

    “你真想去?”朱温挑眉,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真不知道她是以大局为重,还是单纯的想去玩。

    惠惠点头如捣蒜。

    朱温无奈叹息,抓住她捏着自己衣袖的手,紧紧的:“行,朕允了。但是朕要是没看不到你平平安安归来,便会杀了所有与你前行的人,可懂?”

    那认真的表情,不像开玩笑。也将惠惠震慑到了。

    惠惠一愣,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在胸口蔓延。

    朱温没给她反应的时间,松开她的手,道:“时辰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户国维,马上拟一道旨意,让户部快马加鞭送到北地诸县,斥责官员,要当地县令马上开始着手赈灾,只下旨,口气不必过于强硬。明日一早朕安排人手,由陆白带队,与福使大人一起北上。”

    惠惠心头欲哭无泪,虽然她是不觉得自己赈灾会有生命危险,但把陆白的命压在这,着实令人心惊。

    而后惠惠和户国维双双离去,朱温本想继续批一点奏折,却早已无心,他把笔搁在砚台上,抬头看向旁边伺候的德公公,道:“德子,你说朕该不该让惠惠去赈灾?”

    德子笑笑,弯着腰回答:“君无戏言,皇上,您已经允了惠惠姑娘北上了,即便现在反悔也不能留住她。”

    “那朕……”朱温心头生起惧意。

    “皇上不必担忧,惠惠姑娘所言有理。放眼朝中,确实只有她最有资格前去劝说乡绅。”德公公继续补充。

    朱温有些动容,但却不如心头的慌乱多。

    他沉默片刻,一抹精光在眼中闪过,表情也比方才坚定许多,他长袖一挥,站起身来:“德子,”如此认真的叫唤,让德公公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

    “朕要微服私访,与她一起北上。”

    德公公脸都青了,吓得赶紧跪在地上:“不可,皇上三思啊。朝不可一日无君,皇上不能离开皇宫啊。”

    “有什么不可的,正好可以乘此机会考察民情,还有地方官员的底子。”

    所有的事都是别人告知与他,可这朝野中又有多少人是可信的。

    德公公自然明白,但放一个皇帝出去,岂不是把一块肥肉送到了狼群?

    万一被谁知道了,这皇帝能不能安然回来都不知道。

    “皇上,请三思。您贵为一国之君,若是离开皇宫,被有心之人知道了,岂不是羊入虎口?”

    朱温不以为然:“所以才叫微服私访。朕不打算惊动别人。宫中便以朕身体欠安为由,一应事务暂由户大人和左相共同处理。”

    “这……这更不可。”德公公吓得两腿发软。

    微服私访便等于不带一兵一卒,独自北上,那可是更加危险的事,他纵然吃了豹子胆也不敢任由朱温把此事看的如此轻巧。

    朱温瞥了他一眼,表情淡淡:“你去宣陆白,今晚一并安排,明日朕便出发。”

    说罢,甩袖离开大殿。

    德用在原地跪着,欲哭无泪。

    翌日,惠惠收拾好东西,来到紫宸宫准备跟朱温道别,不料刚来就看见一抹白色身影背对着自己。

    那人一身白衫,广袖翩翩,如同仙人一般。

    惠惠站在门口还在思索是哪家美人,等对方一转身,才看清容貌。

    只见对方在一身白衣的衬托下,五官清秀,眉宇间含着少许英气。墨发以最简单的木簪高高竖起,一身简单、干净利落,俨然一副翩翩公子的形象,还带着几分书生气息的感觉。

    惠惠是头一次见美的如此清新脱俗的人,一时间愣住了。

    “看什么?”男子走了过来,嗓音清润,有种独特的魅力。

    惠惠浑身酥麻,抖了抖身子,这不是朱温吗?

    “朱朱,朱温?”惠惠瞠目结舌。

    虽说平时的朱温已经很养眼了,但平时他总给人一种冷漠、生人勿近、易怒易冷的感觉,感觉浑身都是冰刺。她还是头一次见这般温润的朱温,滴仙滴仙的感觉。

    朱温眉头轻颦,即便一身温雅,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面瘫:“怎么一脸惊讶?莫不是过了一夜,便将朕的容貌忘了?”

    惠惠干笑两声,连连摆手:“不,不敢。”

    朱温轻哼一声,扭头看向门口,想来她也不敢。

    “不过你这一身是要干什么?”惠惠一脸天真的问道。

    “跟你一起北上。”

    “啊?”惠惠大惊,张开的嘴巴,瞪大双眼。

    “不是,你去干什么?”半晌,她才消化了朱温说的话。

    “查看民情。”朱温简单明了的回了她的话,说着是单纯的意思,打死惠惠她都不信。

    一看就是因为她。

    “不行。”惠惠正要开口说这两个字,岂料被别人抢先了。

    随着声音而来的,正是一身风尘仆仆的户国维,且尾随身后的左相,连德公公也在身后。

    朱温扫了眼德用,原本之前还在想一大早上的德用去哪了,原来是去叫人阻止他微服私访。

    户国维一进来,便将惠惠和朱温扫视一眼,冷着脸作礼,同时道:“皇上,此事决非儿戏,你不可北上。”

    “朕知道你的顾虑,但此事重大,单凭福使一人,定解决不了,若朕一同前去,胜率必然大许多。”朱温回到,态度也很坚决。

    “可是……”

    “皇上言之有理。”左相突然插了句话,把户国维的话给堵了回去,同时还笑着看向户国维,道:“户大人,陛下也是为民着想,此等心意还望户大人明白。”

    “一国之君在外游荡,成何体统?”户国维老脸青黑,勃然大怒。

    秦业却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自来微服私访又不是没有先例,也没户大人想的那般严重。”

    “你……”他每句话都被秦业怼的无话可说,也因此更加气急,看着秦业的目光如同喷火一般。

    “户大人,您消消气,本官并非有意气你,只是皇上所言确实在理。”见他生个气,秦业连忙安抚:“再者,皇上身为一国之君,有此为民着想的心,实属难得,我们作为臣子应当支持。”

    户国维攥紧拳头没吭声,但他明白,自己即便说再多,只要是朱温决定的事,那边无法逆转。

    而他此次前来劝阻也全是听了这个消息后情之所切罢了。

    “罢了罢了,你们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吧。”户国维甩袖,冷着一张脸道。

    朱温因此松了口气,但还来不及高兴,便听户国维再次开口:“只是此次北上,老臣斗胆提一个要求。”

    “什么?”只要他答应,朱温觉得什么要求都可接受。

    “朝中不可无君,所以臣希望皇上北上之后能在半月之内回来。”

    朱温思索一番,估摸了下时间,再看向惠惠。惠惠轻轻点头,他便应了:“嗯。”

    户国维才因此脸色缓和了些,拱手作揖:“为确保皇上安全,臣将沿途安插暗卫,一应暗号标记,都会交给陆侍卫负责。”

    陆白听此,忙一拱手。

    “户大人放心,臣定会确保皇上安全,万死不辞。”

    户国维点点头,却仍然眉头紧皱,目送三人离开。

    三人出了京城,一路北上,只见沿途山林延绵,那些没经过旱灾的城镇,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

    “哇,这里好漂亮。”在路过圩城时,惠惠等人见到了当地十分有名的荷花池,现在这个季节,荷花繁盛,偌大一片池河都是荷花与荷叶,美不胜收。

    惠惠因此勒住马匹,稍微停留了下,眼中满是惊艳与羡慕。

    “等这件事了了,我一定要到这里住上一阵,咱们大奉的山河我还有好些地方没见过呢!日后做个逍遥人,四海为家,也是很不错的。”惠惠嘟着嘴感叹道,“朱温,我们回来的时候,在这里住上几天吧?”

    朱温眼中一暗,这才回想到惠惠一想喜欢好看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花丛树木,她都喜欢。

    朱温收紧手心,脸色微微难看:“你若喜欢,朕带你回皇宫欣赏,皇宫也有比这个还要大的荷花池。“

    哪知这话让惠惠当场生了气,脸一耷拉:“你那皇宫的花有啥好看的,四处都是高耸的宫墙,哪有这里四处环山,景色宜人?”

    “难道不一样吗?”朱温嘴硬道,“皇宫里的可都是最好的。”

    而惠惠就像看可怜人一般看着他,眼中满是同情:“果真是没见过世面的皇帝,你哪里知这自由自在的大好山河的美,这才是最灵动最抨击人心的美,是我的向往。”

    说着说着,那美丽的眼睛逐渐暗淡,一丝苦涩在舌根蔓延。

    虽说朱温把她带进宫中是救了她,可也因为这事她失去了自由,也不知何时才能再逃出这牢笼。

    而她话中真意,朱温算是听了出来。眸子也颇有些暗淡的扫过眼前荷花池,手心下意识捏紧。

    “走吧。”没有多说,他勒紧马儿,一声“驾”,便骑着马儿扬长而去。

    惠惠不满撅嘴,但还是不情不愿的和陆白跟了上去。

    这一路,三人各自心怀心事。

    但朱温知道,他不会放手,就算他必须把惠惠像金丝雀一样关在牢笼里。她是他的全部,是他的命,更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三日后,三人终于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这个县城名叫安县,是北方赫赫有名的“镇南商会”的总部,商贾聚集,最为富有,商会的人仗义疏财,往日北方若有灾事,都会由商会组织赈灾,效率极高。

    但先前镇南商会的会长已隐退多年,至此之后,镇南商会对于赈灾一事便没之前积极了。

    几人进城后,看到的景象并没想象中好,本以为是镇南商会的总部,这县城的人应该过的比其他地方好许多,岂料大街上乌烟瘴气、悲声凄切,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的民众饿得廋骨嶙峋、气若游丝。

    慧慧三人看了感慨不已。

    但街上开店的铺子倒是不少,且门口还有身强力壮的打手镇店。有不少人上前哭诉哀求都被门口的打手给无情的踢开了,还扬言道:“没有钱,谁会白给你们食物。”

    场面当真是惨烈至极,惠惠看的心头一窒,下意识的抓着朱温的袖子。

    朱温知道她的心思,便带着两人上前去。

    那打手看他们衣着华贵,瞬间变了个脸色,笑的一脸谄媚:“嘿嘿,几位公子,可是买点什么?”

    “你们这里的米多少钱?”朱温问,而惠惠则弯腰将刚才被推倒在地的老婆婆扶了起来,在手中的感觉便是,这老婆婆的身子颤抖,面色蜡黄,显然已经饿到不行了。

    “我们这边碎米三贯铜钱一斤,好米五贯铜钱一斤。你看你们是要碎米还是好米啊?”男人一脸殷勤的介绍着,眼睛却不在三人身上不停打量。

    惠惠跟陆白面面相觑,三人都没话说。

    在京城,上好的珍珠米都才三贯铜钱一斤,这里整整抬高了三倍的价格。也难怪这里会有这么多灾民叫苦。

    “太贵,我们不买了。”朱温淡淡答道,拉走二人。

    “这些人太过分了!”惠惠怒道。

    “罢了,多说无益,我们先去会会这个镇南商会的会长。”

    镇南商会会长的府邸在安县最好的地段,府门修的阔气十足,两根红柱雕刻着精致花纹,黑色门匾上几个烫金大字都贵气十足,门口下人共有六人,可见家人的财大气粗。

    “这会长富的流油,还如此贪得无厌,纵容商人哄抬物价,实在可恨。”惠惠一脸厌恶的扫视府邸大门,啧啧感叹。

    朱温没说话,而是带着三人上去,来到门口,不出所料被拦了下来。

    “什么人?”

    “我们别处而来的游人,在此见外面灾情,想与镇南商会的大人商议一事。”朱温笑道。

    门口几人将他们打量一番,皆是一脸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