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重逢

作品:《地府的五千年

    司马师收到信的时候,正坐在房间的窗前,看着远处的蓝。地府,就像是另一个人间,死后的世界也充满了阴晴之间的变幻。街上的鬼又开始了忙碌了一,充满了一种向上的希望。

    所谓尧舜治世,想来也无过于此。人间若有这等国度,又怎会有那许多的纷纷扰扰。张春华的信在他的眼前浮现,看过内容,司马师不禁露出一丝喜悦。父亲和母亲,多么遥远的词汇,当初只道是生离死别,却未想过还有死后重逢的一。

    匆忙拿起刀笔,刻了书信,扔进房间的火盆里,看着竹简在火焰之中化作灰烬。空的篮,火焰的红,还有火焰中升起的黑灰色烟尘。许多种色彩在他的脑子里汇成一团,凭空生出许多的感慨。恍若隔世,恍若隔世,他不是隔世,他是真的到了另一个世界里。

    司马师住的客栈并不难找,距离判官府也不过两条街的距离。即便如此,司马懿还是找了许久,才找到客栈的门口。阎君城他实在不太熟,只在才死下来的时候来过一次,许多地方都不认得。

    张春华倒是来的比他多上一些,但每一次都是来匆匆、去匆匆,来不及去看许多的风景。她其实是被卫子夫给拉到汉室阵营的啊,那时候她刚刚死下来,被司马懿后来的移情别恋伤透了心。

    “老物可憎,何烦出也。”这是何等的羞辱与委屈,当年司马懿躲避曹操征辟,装病在家,她为了消息不外泄,还曾亲手杀过侍女。多少年陪着他提心吊胆的过活,结果倒成了被嫌弃的老物。

    阎君城的夜,在那一晚似乎格外的寒冷,她坐在不知名的街上,一个人悲伤。卫子夫把她从街上捡了回去,在问明了她的身份之后,问她“你是想安安静静的在地府过日子,还是想为自己出一口气?”

    张春华当然选择了出气,一生错付所带来的怨气岂能不了了之。于是卫子夫写了信,由刘据带着信把她引见给刘彻,再经刘彻得以觐见刘邦,受任九卿之中的典客一职。

    而后在司马懿死下来之前,经常从草场跑来阎君城,探望卫子夫。再后来司马懿死了下来,她就每日跟着司马懿,嘲讽他,揶揄他。倒也有两年没有到这里来了。此刻来接儿子,心中也是五味陈杂,有些激动,又充满悲伤。

    四十八岁,一个长寿不长寿,短命不短命的年纪。人间有很多人都活不过四十岁的,有些底层的农户,甚至活不到三十岁。可凡事都是和好的比,不是和差的比。司马懿那个老东西都能活到七十三,凭什么师儿就只能活到四十八。

    张春华有些埋怨的看了一眼司马懿,让司马懿有些不理解,这是又发作了什么情绪,要这样看着自己。此刻即将与儿子团聚,难道不该欢喜一些?

    司马师远远的看见了自己的父母,却只认得父亲,没能认出母亲。张春华的面貌太过年轻,和他记忆里的那个慈母,相差很大。

    快跑了几步,在司马懿的面前跪下,磕头道:“儿子叩见父亲,父亲一向可好?”

    司马懿仰着脑袋瞟了瞟张春华,眼中充满撩意。

    “为父很好,快去拜见你母亲!”

    “母亲?母亲何在?”

    张春华焦急道:“师儿,连为娘都不认得了么?”

    司马师不敢置信的看了看张春华,疑惑道:“你是母亲?母亲,怎生如此年轻!”

    “哼,鬼的相貌因执念而定,你不也年轻了许多。”司马懿的声音中有些嫉妒,他试了很多法子,依旧改不掉当前的这副老相。他也很想像刘启那样,维持一副年轻的好皮囊,而不是做一个糟老头。

    每次走在路上,都有许多鬼喊他老丈,老什么丈!他才死下来几年,论年纪比他们年轻多了,就是长得有些老嘛!

    司马师又对着张春华叩首,道:“儿子叩见母亲,母亲,我…我和昭弟都很想你。”

    “嗯,我在地府也很想你们兄弟。你死的这般突然,昭儿能否稳住朝局?”

    “母亲放心,昭弟自幼聪慧,早已能独当一面。我虽死的突然了些,但昭弟控制住局势,应该不成问题。”

    张春华放心了些,道:“快上车吧,咱们回家。”

    司马懿自觉的拍了拍马匹,准备跳到车辕上去。

    司马师迟疑道:“哪有父亲给儿子驾车的道理,还请父亲上车,我来驾车。”

    司马懿正想点头,却看见张春华直直的看着自己,只好摇头道:“无妨,你们母子许久未见,该好好聊一聊。且上车吧,为父带你回家。”

    司马师见父亲坚持,也就没有再什么,老老实实的走进车厢里做好,陪着母亲话。

    司马懿叹了一口气,望了望长街的尽头,挥起马鞭,朝着草场行进。

    草场的青草,长势很高,有些甚至长到了腰间。曹昂正蹲在青草里,注意着远方的动静。司马懿离开草场这件事,并不算多隐秘。探子在他出去的当夜里,就把消息报给了曹操。而曹昂正是领命前来伏击的主将。没带骑兵,清一色的步战精锐。此刻都与他一样,躲在青草丛中,等着司马懿回来。

    曹操这一次训练的士兵,素质都很高,在这里等了五,却依旧没有丝毫的不耐。曹昂由衷的感到满意,手底下有这样的兵,是个将军都会很满意。

    上一次曹纯领着虎豹骑,在司马懿的城下无功而返,大战没能打起来。这事儿叫不少魏国的臣子们郁闷,兵精粮足,敌人不和你打了,这很难受,真的很难受。尤其是那些将军们,他们从来都不畏惧战场,他们只畏惧没有仗打。封侯只在马上,功劳只在战场。死后的世界虽然封不了候,功劳也没什么大作用。但是活着的时候打仗打习惯了啊,现在叫他们去做别的,他们实在提不起兴趣。

    将军们大概都有这个毛病,很多老兵也樱这是很让阎君们头疼的事,人死下来,生前的一切都该忘在脑后,再无瓜葛的,偏偏是个鬼都有些生前的执念。这些将军的执念就是打仗,打的越厉害越好。太尉府到现在都有许多空缺,可是没几个将军鬼愿意来。

    地府的环境太过和平,几年年只针对从来的匈奴地府用过兵,在这样的体系里做武官,鬼也不知道要哪年才能上阵杀担于是阎君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出色的将军们各找各主,在草场打的快活。为这事儿,老大还又白过一圈头发。

    远处传来有些急促的马蹄声,曹昂连忙捡起来放在地上的长枪。上阵和单独较量不同,战阵上,长枪比刀剑更加具有优势,毕竟人间的战斗,生死很多都是一瞬间的事,枪长一寸,就意味着更早的刺入敌饶身体,意味着先一步,把敌人给送到地府来。

    司马懿放慢了马车的速度,长期在战阵之上所磨练出的直觉,让他本能的感到有些不对。眯着眼睛往前方望了望,不过一丈的距离,他们就会进入到草场的地界。青草正在随风舞动,几只鸟儿在上一圈一圈的飞。

    司马懿还是止住了马车,在距离草场边界一步的距离上。

    察觉到了马车停下,张春华在车厢里问道:“怎么不走了?”

    “我感觉不太对,所以停了车。”

    “有什么不对?”

    “不清楚,就是觉得可能有伏兵。”

    司马师疑惑道:“伏兵?哪里的伏兵?难不成是阎君要对咱们家下手?”

    张春华狠狠的拍了他的脑门,道:“怎么死下来傻了这么多,若是阎君们要下手,你能从判官府里走出来?一群神仙犯得着跑到这来埋伏。”

    “母亲教训的是,是我糊涂了。只是这伏兵,不知是何处而来?”

    “晚点再和你讲这里的事情,我去看看。也未必是伏兵,可能是你父亲这老东西也傻了。”

    司马师没敢再话,父母晚年的不和睦他都是见过的,当初他还和弟弟们陪着母亲绝食过。身为儿子,不好在父母的争斗中插手,即便是插话,也是不应该的。

    张春华从车厢里探出头来,往前方和左右望了望,道:“老物,你紧张过了吧。吴军一直在练兵,没时间来打埋伏,魏军上次被打的那么狠,不应该起什么心思。汉室的皇帝们,现在可有不少想再收拾下曹操的。”

    “或许是我感觉错了,咱们走吧。”

    司马懿收起疑虑,又自赶着马车往前行进。的确是他感觉错了,这里非但没有伏兵,连一个民鬼都没樱

    曹昂才没有那么笨,距离边界太近,司马懿不就随时都有时间往外跑。在草场里斗殴没什么罪过,但在草场之外,斗殴是要背石头的。

    没人愿意背石头,又沉又重的,傻子才愿意干那活。聪明人自该避开可能踩到的坑,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选项。

    曹昂就是这样的聪明人,他设伏的地点,距离司马懿进入草场的地府,还有五里的距离。如今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只等司马懿的到来。

    他现在很想快点等到司马懿,方才文种骑着马从他这里跑了过去,看方向就是去洛阳城的。能值得文种亲自跑一趟,十有八九是父亲的大事。他很想知道这件大事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