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半路上劫匪

作品:《斟万象

    刚夜下来,萤火虫并不多见,过了一会,山间草丛中树梢上全都是飘飞的星光。禹州鹤始终站在高处望风,小六不知道躲在何处。

    明处有五个人,夏屿青寡言少语,夏恒川话多如牛毛,其他三个人只偶尔插上一句话,问问四处风物。

    禹州鹤带他们找的这处人很少,只偶尔有几个人路过,有负笈远游的学子,有山间寡居的老人,还有一些带着奴仆上下山的小姐少爷。

    夜下来之后,萤火虫四处飞舞,明明暗暗,仿佛天上的景象投射到人间中来。白梓到处捉萤火虫,把它们放在一个细纱缝制的袋子中,渐渐地成了夜中最亮的一团。

    夏恒川见白梓扑流萤的动作滑稽,笑道:“你这学古人囊萤映雪没学到点子上。”

    白梓讽刺道:“这一袋萤光可是为了我爹监督你的,防你无心向学,只知道吃喝玩乐。”说罢,白梓把这一团星星扔给夏恒川,又跑到浅浅的溪边去玩水。

    禹州鹤不知什么时候从高处跑下来跟在白梓身边,怕她掉进水里,夏屿青四处看了一阵,大概也无心游玩,打了一声招呼,到深潭旁边去发呆。

    夜中微寒,白梓玩了一阵,打了个喷嚏,夏恒川好意递过去披风,仍被她瞪了一眼,夏恒川转手给禹州鹤,禹州鹤也不接。

    他这一天在禹州鹤这边碰了几次壁,委实有点憋屈,当下干脆把披风系在禹州鹤脖子上转身就走,刚转身就见禹州鹤解下披风披在白梓身上,打定主意不接受他一点好意,白梓笑着对他做了一个鬼脸。

    夏恒川无奈摇头,也算是达到目的了。

    几个人正在山中享受习习凉风,忽然听到林中一声轻响,禹州鹤立即冲过来,小六也挡在他们面前。

    段辛辰皱皱眉头,笑意盈盈说道:“听起来可不是一虎一熊那么简单。”

    夏屿青悄无声息地来到夏恒川身边,夏恒川拍了拍他的肩膀,刚要询问,夏屿青微微摇头。

    草丛中又是一阵轻微响动,临近的树上先是惊飞了两只鸟,不知是人是兽的东西似乎正接近他们而来。过了不一会,草丛中钻出一个风尘仆仆的灰衣书生,见一行人提刀抡剑,先是愣了一愣,随即一笑:“诸位不必担忧,在下只是来这里赏月。”

    灰衣书生拍了拍身上尘土,慢悠悠又向前方走去,禹州鹤扭着头多看了他几眼,直到确认这书生确实无恶意之后才转过身。

    小六又悄无声息地走开了。

    夜风习习,禹州鹤这次没再往高处走,而是站在白梓的身边。白梓时不时问她一两句话,有的她答了,有的她只是沉默。

    夏恒川听禹州鹤说话,不忿道:“跟白梓说话不用钱,跟我说一句可就是十两银子。”

    恒星子听到了,爽朗笑道:“以后你可以给钱让她陪你说一会话,这样下来,无论多少句不都是十两银子。”

    夏恒川一拍巴掌,笑了笑:“好办法。”

    其他特意来看萤火虫的人并不多,也几乎都是成群结伴,碰上世家女子,身后更是跟了一大群婢女小厮,上下山有轿子抬着,小姐们路都舍不得自己走。

    夏恒川说道:“这种娇滴滴的小姐大半夜上山不是受罪吗?一个人受罪算了,跟来一群人折腾一番,还不如买几只萤火虫放进自家院子里,你看看我多体谅小四小五。”

    段辛辰道:“跟你抢了一次头香才是真正活受罪,那年冬天冷得离谱,那天我们又原本是出去喝酒,穿得不多,被冻透了在雪地里抖如筛糠,可惜还没抢到。”

    夏恒川笑道:“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柔弱的夫人丫鬟们那么能挤,在庙门口几乎要打起来,再说了,我们好歹抢到了头一百香,算是值了。”

    恒星子闻言缓缓说道:“头香啊,以前除夕去过一次,下午就见州中官员派人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庙围起来来。”

    “这么多年,头香确实也都是官宦人家家里的,可我爹我娘对头香这一说没什么兴趣,你什么时候想上头香,跟我说一声,我拍胸脯跟你保证能给你留下来。”

    白梓对夏恒川说辞嗤之以鼻:“夏大少爷,您就别带着人到处惹麻烦了。到时候被一本子弹劾上去,小心你身上皮肉都保不住了。”

    恒星子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了不用了,佛都说众生平等,再排出个一二三来,就不必入佛堂了。”

    有做小生意的人白天背了灯笼、孔明灯、酒水上来,很多人少不了买上两个孔明灯祈福。白梓放了两个,偷偷摸摸在孔明灯上写了一串蝇头小楷,夏恒川伸长了脖子也没能看出写的是个什么东西,正要回头问夏屿青,被白梓给抓了包,立即就要来打。

    段辛辰弄了几个灯笼,灯笼上贴着剪花,价钱倒是很便宜。每人各自提一个,又在周围多走了一会,其余人大多早早下了山,山头就成了他们几个人的天下,他们站在矮小山巅大吆小喝了一阵,装模作样一吐胸中豪气,也准备下山去了。下山的那条路要缓一些,算算宵禁时间,走快一些,一个多时辰是差不多够了的。

    下山时禹州鹤依然走在最前面,她提着灯笼,刚刚踏上一级台阶,忽然不动了。紧接着,她迅速灭掉了灯笼。段辛辰恒星子夏屿青见状也灭了灯笼。

    夏恒川提着白亮的灯,不明所以。

    禹州鹤转身把白梓的灯笼扔远了,又扑向夏恒川,抢过夏恒川手里的灯,夏恒川手中灯笼刚刚飞出去,只见凌空一道痕迹迅速穿过灯笼,灭掉了其中的火。

    段辛辰立即高声问道:“敢问阁下何人?”

    山上栖鸟最多的一棵树上飞出一大群鸟,一道人影也从树上跃出,带着一股阴冷的剑意,迅速射向这个方向。

    禹州鹤迅速活动,挡在最前面,接下了第一剑,挡下这一剑之后,她碎步后撤些许,小六从来人身后刺出,却被来人回身一剑劈开。

    恒星子在一旁双刃脱鞘跃跃欲试,半蹲下来,蓄势待发,自小在门派中长大,见过不少杀人的打劫的,小时候在旁边看就算了,长大之后断然没有旁观的道理,这下恰好又手痒了,正好拿这几个不长眼的毛贼搓搓手。

    禹州鹤脚下生风,向前跑去,从侧面攻击,小六在另一侧出剑,来人被两面夹击,也不觉得惊慌,反而在他们的攻势之下游刃有余。

    恒星子忍不住想要上前去帮忙,段辛辰拉住他:“他们两个足够了。”

    那人猛力在面前画了一个圆,格挡开禹州鹤小六。小六又要缠身上去,禹州鹤忽然停了追逐的脚步,说道:“小心!”

    此时他们离夏恒川几人已经有些距离,小六立即向回跑去,禹州鹤也弃了这个人不顾,折身回去。

    林中又窜出三人,带出寥落栖鸟,惊叫着飞向半空,恒星子携双刃前冲,一台手臂,替小六接下背后一剑。

    四个人都戴着铁面,穿一身黑衣,身形看上去也相似。

    头一个出来的人向后一跃,四个人把七人围在中间,夏恒川依然悠然,四个打七个,怎么看这四个人都不会赢。他心情反而好极了,打趣问道:“你们是四胞胎?你们爹娘一口气养了四个也不容易,怎么做起了半路抢劫的生意,多对不起他们。劝你们还是赶紧下山去,今天晚上这事,我就当做不知道,就这么过去了。”

    白梓紧张地跺了一下脚,气急败坏道:“夏恒川你闭嘴啊,这个时候哪还有闲心说这么多废话!你倒是出剑啊!”

    四人其中一人阴测测笑道:“还有一个娘们,看来今晚有大收获啊。”

    最先出来的一个人声音听起来老一些,说道:“我们只要秘籍,不伤人,麻烦夏大少爷把秘籍交出来。”

    夏恒川笑道:“哟,看来是认识我的,知道本大少的名字。不过我师父送的东西,这么轻易就送到各位手上,我夏恒川就不用在铃吾混了,各位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那人不再说话,一道寒光平抹向夏恒川的脖子,禹州鹤小六同时冲过来,禹州鹤一剑砍过去,其他三人也一同行动,意在夏恒川。

    段辛辰剑不出鞘,只守不攻,身法潇洒无比,恒星子双刃灵活应对,小六在夏恒川白梓身边贴身保护,禹州鹤则对付先来的一人。

    夏屿青面对东南角的一人,招式凌厉,一剑一剑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夏屿青砍了一阵,忽然住了手。那人原本是有些招架不住,一边踉跄后退,一边还嘲笑道:“这就累了?那就轮到我了!”

    夏屿青道:“是累了,懒得纠缠下去。”

    夏屿青左手两指在剑上一抹,凌空跳起,东南角一人原本想硬扛下这一剑,先来一人察觉了这边的动静,却抽身过来拉开了东南角的人,夏屿青一击不中,落到地上,脚下石板纹路如蛛网般炸开,他拖长了声音,对这两人说道:“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你们也算泉下有伴。”

    那边段辛辰原是剑不出鞘只守不攻,趁对方一分神,忽然长剑出鞘,剑光一闪而过,割下了第一个人的命,眨眼间剑又入鞘,那人不可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脖子。

    段辛辰嘲讽似地微笑道:“可惜了,原本还以为是拦路豪杰,没想到不过是些小喽啰。”

    那边恒星子也解决了一人,那人被踩在地上,剑掉落在一边,恒星子捡起地上剑来,见也不是什么名剑,随手一扔插在了地上。

    剩下的两个人见势要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夏屿青看看夏恒川,随即追上去,空中扯住一个人后领,右手剑一抹,另一个人逃得远些,夏屿青空中飞掠追去,不久之后回来,说道:“死了。”

    他撕了衣袖一角细心地擦着剑上的血迹。

    夏恒川看着那个唯一活着的,他孤零零地,如同被围困在笼子里的孤兽,面具上唯一露出的眼中写满恐惧。

    夏恒川问道:“你们是哪来的?”

    那个人不言不语,夏恒川要摘他的铁面,被禹州鹤喝止:“小心!”

    这声小心晚了些,夏恒川今夜第一次出剑,掀掉了他的铁面,那人却头一歪,自己吞毒死了,黑色的血水从他嘴边流出来,看上去有些恶心。

    夏恒川嫌弃的擦擦手,对小六说道:“扔了吧。”

    小六把提着两人的尸体在一旁的树林当中埋了起来。

    段辛辰拿拳头敲了一下夏恒川:“你师父就这么把剑谱送你了?”

    夏恒川悠哉说道:“送了啊,这不是一件正常事吗?段大少这么激动干什么,敲坏了我的头,我师父可是要来找你算账。”

    “练过了?”

    夏恒川有些不在意道:“还没,现在看,就算看了也不会。”

    段辛辰摇摇头,道:“暴遣天物。”

    夏恒川却开心地笑起来:“头一回见这么不要命来抢我东西的,刺激,要是我武功再好些,能亲自动手上阵就更刺激了。”

    夏屿青皱眉开口:“哥,我觉得后面可能还有人,你小心一些。”

    夏恒川笑:“有你们在,我还怕什么?”

    夏屿青没再说什么,只是不放心地看了看背后,直到小六从林子里走了出来,拍了拍手上的黑土。

    再晚一些,山上的夜风有些冷,走到山腰时夏恒川粗略地算了一下时间,觉得他们在宵禁之前应该是赶不回城里了,问他们道:“路上耽搁了一会,我看我们今晚再下山也有些晚了,不如找个地方留宿?”

    禹州鹤不肯放过一切能赚十两银子的机会,立即问道:“需要我去送信吗?”

    夏恒川笑着想摸摸她的头,果不其然被她一闪躲开。

    “不用了,都快到宵禁的时辰。”

    禹州鹤跟在他们身后走了两步,似乎打定主意要再赚个十两:“我一个人,可以走得很快,也能很快就回来。”

    “留下吧,家里没什么人等我回去,你呢?段狐狸。”

    段辛辰摇摇折扇:“可以。”

    夏恒川又看白梓,白梓皱眉答应:“嗯。”

    夏恒川把手放在口中呼哨一声唤来鸽子,这只鸽子被夏恒川养得滚圆,不少见过的人称这鸽子像是一个雪白的球飞在天上,夏恒川拿出随身带的白铜毛笔墨盒,抽出一张宣纸,简单交代了一下,把短笺拴在鸽子脚上,胖鸽子慢吞吞拍着翅膀飞了出去。

    白梓说道:“夏恒川,你看看你这只笨鸽子,满身都是肥膘,早晚被人抓去红烧了。”

    “这是富贵肉,一般人家还养不出来,你别看它胖,实际上这鸽子鬼精着,刚养的时候它就站在枝头,我拿石头砸它多少回都没砸到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