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客栈风波

作品:《斟万象

    山腰上只有一家客栈,因为是沿着坡修建,无论怎么看这客栈都让人觉得有些歪斜,客栈的牌匾断了一头,店主也并没有修缮,一直向下歪着,只剩下三个字“来客栈”,满满透露出一股宰客黑店的气息。如果不是早跟掌柜的认识,他们也觉得这客栈里肯定会有一对杀人夺财的入魔夫妻,再剁了人肉做包子。

    店小二打着呵欠在门口懒散倚靠着,看到锦衣华服的几人,眼前蓦然一亮,立即迎了上来:“客官你们来了,我们这房间都还空着,看各位公子的模样,是来这等明早的头香吧,那可来对了地方,明儿一早一定去喊醒你们。”

    夏恒川凑近了几步,笑道:“你们老板老板娘呢?”

    小二识出了夏恒川,苦笑道:“夏大少爷,客栈里今天生意不好,早早上去休息了,只留我一个人看门。”

    段辛辰进了门,擦了擦一张长凳上不多的灰,坐了下来,他旋转着一只白瓷杯子:“云间寺的头香不值什么钱,就不劳烦你喊我们了。”

    店小二谄媚地笑着:“那段公子,您楼上请?”

    夏恒川在段辛辰对面坐下:“你们想休息就先到楼上去吧,我还要跟段辛辰喝一杯,小二,拿一坛酒来!”

    “好嘞!”小二小碎步旋入后面院子,进到酒窖里去。

    夏屿青打了声招呼,先走上了楼梯,选了一个角落里的房间,推门进去。禹州鹤看看白梓,又看看夏恒川,夏恒川说道:“你跟她上去吧。”

    白梓原本对这家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旅店就不怎么放心,有禹州鹤跟着,这才向上走,临走时终于破天荒夸了夏恒川一句:“还算你有良心。”

    夏恒川心道我良心大着呢,没再跟她吵下去,跟她斗嘴相当于斗出无穷尽,自找不快活,最后挨骂的还是自己。

    恒星子也在一旁的长凳上坐下。

    客栈里清清冷冷,这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三人对饮,竟然喝出了一些清冷的秋冬味道。

    夏恒川喝了一杯,忽然提高了几个音调,冷不丁地说道:“我师父说,那本书其实没什么用,他一个练刀的,其实就是拿来随便看看,于是乎,就随手把书送给我了。”

    恒星子当场愣住,不明所以。

    从酒窖里抱来酒坛子的小二在夏恒川几人面前放下酒坛子,又倚在门口打呵欠去了。

    夜中起了雾,客栈里两只大灯笼就有些像是山中吃人精怪的两只眼睛,传说里,山里有蛇精,修行一千年,被道士刺瞎了其中一只眼,夜里如是看见独亮的红灯,就要万分小心了。

    段辛辰始终狐狸笑,恒星子仍然是一头雾水。

    夏恒川用高声大谈那本秘籍,什么一剑能叫江天白,淩老前辈凭借哪一招打败了谁谁谁,听起来有模有样。

    段辛辰抿着酒,恒星子揉了揉耳朵,看向段辛辰,意思是,我怎么没有听过这些?

    段辛辰只是给他倒酒,继续给夏恒川添了一把火:“夏兄,你再说详细点,让我们也有机会能学一两招。”

    说着,段辛辰凑近了夏恒川,要听得仔细些,恒星子不由地也往这边靠了靠,倒要听听夏恒川究竟要说些什么。

    夏恒川嘴里,大话满天乱飞,等这一坛酒基本见底,夏恒川说的也累了,抿着最后一杯酒,换了人,段辛辰又接着吹嘘那本秘籍在淩前辈在世之时就被人争抢过十数次。

    恒星子满腹疑惑,不知这两人究竟搞什么名堂。

    夏恒川转身叫小二再拿一坛酒来,叫了两声,不见回应,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小二惊得向前一扑,醒了,才茫茫然地跑过来:“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夏恒川敲了敲空坛子:“再来一坛,酒。m4xs.com”

    小二揉了揉睡眼,跑到阴冷的地窖里,又拎来一坛花雕,他走出地窖时哆嗦了一下,心中抱怨,不知这夏大少爷和段少爷今天要折腾到几点,如果非要喝酒闹到凌晨,他怕是站着也睡不安稳了。

    小二回去时,见三人趴在桌子上,上去看了看夏恒川,见他不省人事,暗骂酒量如此之差还要酒喝明摆着自己找不痛快。他犹豫一下,说道:“我送各位公子回房间。”

    三人皆是没任何反映,小二又大声吆喝了一声:“我送夏大少爷回房间去!”

    仍然不见回应小二把夏恒川背起来颤巍巍往楼上送,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一个魁梧大汉,身穿一身旧灰衣,右手剑上寒光凛冽。

    他哆嗦了一下,夏恒川歪着掉在地上,还是没醒,应该是醉死了。

    那大汉刚要把剑架在夏恒川脖子上,夏恒川就地一滚,夏屿青已经悄无声息地拿剑指在汉子的后背上。

    大汉神情还算平静,夏恒川从地上爬起来,洒然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有些兴奋地问他:“跟了多久了?”

    这大汉转身握住夏屿青的剑一拉一推,夏屿青猝不及防,倒退了几步,在扶手上一撑,跳到下面来,大汉手中竟未流血,只是平静道:“还算是个聪明的,不过你武功这么差,拿了也没什么用,不如把秘籍给我吧。”

    段辛辰这时从桌子上慢慢抬起头,摇着折扇看戏,恒星子终于松开了眉头,了然一笑:“你们两个还真是无聊。”

    就在这时,上方又有几丝风声,来人不再是铁面黑衣,夏恒川笑看几人凌空而来,觉得今晚算是收获不小。禹州鹤从二楼跳下来,斜踹在其中一人的腰上,那人飞出去撞在柱子上,禹州鹤稳稳在地上站住,拔剑而立,动作一气呵成。

    为首一个看起来还算风流倜傥,他身穿暗纹白袍,腰上一把带着金丝剑穗的剑,施施然走过来:“淩老遗言,能者得之,不知是哪路人办了无聊极了的凌霄会。在下现在抢了去,也并不算违反了规矩吧?”

    那被撞出去的人刚从楼上跑下,就被魁梧汉子忽然挡住,拦腰举起来摔在了地上,被摔在地上的那个痛苦地哀嚎了一声,段辛辰轻声说道:“全身骨头碎了一半。”

    倜傥公子看着,表情变也不变,他对身后一个黑衣络腮胡人使了一个眼色,络腮胡对着摔在地上的那个补了一刀,呻吟声彻底断绝了,血从他的脖子里冒着泡流出来,再流,干脆断了脑袋。

    段辛辰过来,对夏恒川说道:“我就知道你夏大狐狸不是为了什么宵禁,怎么样?这个人交给你?”

    夏恒川笑道:“段狐狸,我也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竟然还是先黑吃黑起来。”

    那倜傥公子笑道:“如果还在黑衣刀客手里,我当然不会来争,到了你手里,就有必要争上一争的,否则这本剑谱自己都要鸣不平了。不过听闻夏大公子尤为好客,第一回见面,这剑谱不如送我做见面礼如何?”

    黑衣络腮胡闻言狂放一笑。

    倜傥公子对魁梧汉子说道:“这位兄台,我们先不忙着动手,等抢到了剑谱再做计较,也不迟啊”

    魁梧大汉斜看了他一眼,说道:“能者得之,你不能。”

    倜傥公子扬着嘴角笑道:“可惜了,我能。”

    黑衣络腮胡对魁梧大汉出刀,第一刀劈下去,木地板上乍现一道卷着木花的刀痕,魁梧大汉第二刀没再躲,而是左手迎了上去,单手抓住了刀,手上一用力,想要把络腮胡向上翘起,络腮胡抽刀退身,借力在地上猛地一蹬,直直向前冲过去。

    魁梧大汉左手化拳,右手执剑格挡开,左手一拳冲在他的肚子上,络腮胡向后折起避开这一拳,左手拉着木扶手一旋,双脚直踹大汉脖颈,大汉右臂一挡,继续向夏恒川走过来。倜傥公子说了一声“去”,身后跟着的几个人也冲了上去,跟那魁梧大汉车轮战。后去的几个,虽然看起来比不上络腮胡,但也不差,这倜傥公子则是自己则找了一个凳子坐着远看。

    夏恒川向后退了几步,问道:“段辛辰,我怎么觉得天下高手都没来凌霄会呢?”

    段辛辰摇着扇子,悠然饮酒;“凌霄会也太明显了一些,身上有仇的一些人不来,江湖世家自成气候的不屑来,身负神兵的不必来,一场凌霄会而已,能者有,小鱼小虾居多,初入江湖想要闯出一些名声的更多。”

    魁梧大汉左手抓住倜傥公子带来其中一人,任他刀砍剑劈,凭自身金刚功夫抵开,右手一剑斩断了那挣脱不得之人的手臂,倜傥公子见状当下捏碎了一只瓷杯子,双指轻弹,飞出一块白脆的瓷片,断臂仆役太阳穴上就开了一个口,他身体抽搐两下,太阳穴上伤口喷射如泉,当场死了。

    夏恒川这才觉得有些头大起来。

    倜傥公子气定神闲地坐在原处,叫小二:“来一壶茶吧,喝酒误事。”

    小二忙从地上站起来,颤抖着双腿离开,不知是去逃命还是泡茶去了。

    段辛辰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夏屿青则靠在夏恒川这边,神色冷漠。

    想到白梓还在楼上,夏恒川对禹州鹤使了一个眼色,后者犹豫了一下,还是跑上楼去,要去陪在白梓身边。

    魁梧大汉不算快地杀光了倜傥公子带来的五六个人,除了衣衫被兵器割裂之外,根本没有受伤,此时只剩下络腮胡一人还在,这魁梧大汉刀枪不进,络腮胡跟他缠斗一阵,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夏恒川都已经看出他落在下风。

    倜傥公子慢悠悠喝着小二带来的茶,看魁梧大汉的眼神当中却并未有不甘,他不急不恼,反而是让大汉最不敢看轻的一个,这倜傥公子让手下先耗尽自己的气力,最终再一击得手,对付夏恒川几人或许仍有余力。

    眼见络腮胡被魁梧大汉抓住手腕又要一刀斩断,倜傥公子看似随意地抛出一片瓷片去,魁梧大汉一闪,松开了络腮胡。

    倜傥公子嗓音温润地说道:“实力如此不济,跟我出来,是给你爹丢脸吗?”

    络腮胡瞬间冒出比刚才多几倍的冷汗,夏恒川暗惊,瞥了一眼段辛辰。

    倜傥公子这才站起来,腰间锋芒出鞘,魁梧大汉缓缓一笑,他心里,这才算是遇上了旗鼓相当的对手,刚才几个杂碎算是什么东西?倜傥公子手中长剑像是蜻蜓点水一样在魁梧大汉身上点了几下,魁梧大汉数次出金刚左手想抓住这把剑,却都被他躲过,右手利剑亦不停,不断旋转挑刺。

    昏黄的灯光下,魁梧大汉又恢复一脸平静,这种寂静,让人想起一片荒原上有夜雾的晚上,看不清楚周围,总是有种说不清楚的畏惧。

    倜傥公子一剑刺喉,魁梧大汉不躲,左手单手抓住了剑,用力一扯一旋,倜傥公子身体扭了半圈,在木柱子上抵住平行于地,他轻松笑道:“就这点功夫?”

    魁梧大汉不言语,倜傥公子剑却离了手,一个江湖人,即便是最下等的武夫,都把主动放弃手中剑视为认输,江湖世家子更视此为莫大耻辱,故家中长辈教训族中子弟,头可断,剑却不能放下。因此,有些人,尤其是寻仇的那些人,更是喜欢在屠戮一番之后将仇家兵器高价卖出,动辄千两,卖不出去没关系,关键是人人尽知,才算是真正出了一口恶气,有些大族把上门挑衅而死的剑标价一文,更是**裸的羞辱。

    倜傥公子手刚一离剑,魁梧大汉便不再看他,转头打量夏恒川,就在魁梧大汉要对夏恒川出手时,他手中还没有来得及放下的剑飞速弹起来,一扭搅烂了大汉一手。

    大汉可怖地大叫一声,声音好似要穿透头顶的木板,他目眦欲裂,右手剑立即向倜傥公子攻过去,倜傥公子手中轻轻一拉,一根透明丝线拉着自己的佩剑回到手中,他拍着巴掌大笑:“你左手都没了,还想来争什么?左金刚右天雷,金刚已没,天雷的作用少了一半,留你一条命回去吧”

    大汉闻声收势已晚,速度不减,只见倜傥公子又弹了一块瓷片,瓷片刁钻地刺进大喊左手手腕当中,他的手腕猛然炸开。倜傥公子一步上前,削下了那个头。

    夏屿青在大汉颈上血花炸出之时冲过去,剑上隐隐有青光一闪而过,倜傥公子“咦”了一句,向后退开:“如果剑谱是给你,我也就不再争了。”

    夏屿青不说话,恒星子段辛辰用剑用双刃袭过去,倜傥公子应对自如,步步后退,直到这大堂的最北,再有一步,后背已经要抵上了墙壁。

    他依然笑笑,手中剑忽然横起来,猛刺向三人,剑尖抵在夏屿青剑上一弹,身姿轻巧飘出,飞速来到夏恒川身边。

    小六一剑没有挡住,向后退了两步,嘴角溢出血,夏恒川抽剑要挡,被窜出来的禹州鹤推开,禹州鹤被剑气伤到,手臂上一道血口。

    她抽出剑,这一柄剑扑拙无光。

    倜傥公子疑惑地笑,刚要开口,禹州鹤提剑踏前,看似只是普普通通地劈了一下,络腮胡却惊惧地冲过来,倜傥公子拉络腮胡一挡,络腮胡胸前大口豁开,血光迸射,摇摇欲坠地跪了下去。夏屿青随即牵制住倜傥公子,不让他有机会离开,禹州鹤随即又是一剑下去,倜傥公子以剑招架,剑断,还断了一只手。

    他表情难以置信。

    夏屿青身上杀气冰冷,从这倜傥公子的背后捅了一剑,一剑透过胸口,寒烈至极。

    夏恒川见到眼前血腥的这一幕,抽了抽鼻子,笑笑,拿出十两银子扔过去,禹州鹤一抬手接过。

    段辛辰嘴角笑意满满:“夏大狐狸,我看你雇禹州鹤做贴身的守卫好了,绝对只赚不亏。”

    禹州鹤把钱放回钱袋子里,夏恒川蹲下,在倜傥公子身上摸来摸去,摸出一个钱袋,他掂了掂,问禹州鹤:“要吗?”禹州鹤摇摇头,夏恒川把钱袋子扔到了客栈的桌子上。

    夏恒川继续摸出几张像是秘籍的书页,看了两页,转身给了夏屿青三人,说道:“归你们了,我看不懂。”

    白梓听到下面声音停了,才从楼上跑下来,看到满地触目惊心的尸体,还有两具开膛破肚,捂着嘴,差点吐出来:“夏恒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边这么危险?”

    夏恒川说道:“直觉上,感觉会出事。”

    随即又调侃道:“女侠这点胆色,将来如何闯荡江湖?先前见你仗剑杀人也没露怯,现在就受不了了?”

    白梓背对着满地尸体,语气生硬:“好歹留个全尸。”

    禹州鹤看看地上的尸体,问道:“扔着还是埋了?”

    夏恒川道:“小六,去埋了再把这里的收拾一下,好好打点一下店家。”

    恒星子问道:“现在下山去?现在不下山,恐怕一夜都不得安宁,山道上那个书生指不定就是指使人。”

    “附近有个木屋,还不算远,我以前总跟段辛辰去,那边地势高些,四处空阔,不如在那边凑合一夜得了。”

    白梓问:“死过人那个?”

    夏恒川拖长了声音笑道:“老头是老死的,寿终正寝,别把什么都说得像是惨死,好像是冤魂能找上门来一样,白大女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