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觉得这里的学生怎麽样？」花奶奶问。

    「很乖，对画画都很有热忱，也很有天分。」顺着她的目光，柴歆看到门边仍在谈话的温俞丞和徐妈妈，「而且老师好像都跟家长很熟。」

    「这里的学生都是俞丞那孩子原本就认识的人，因为家境不太好，家长不是很赞成让小孩补习什麽才艺，都是他挨家挨户去说服的。」花奶奶笑了笑。

    难怪温俞丞会和那些家长这麽熟识，柴歆好奇又问：「那花奶奶妳呢？」

    「我啊，我在他们家巷口附近卖面，小时候他爸爸都会带他来吃面，有时候他爸爸忙，就把他暂时留在我那里，我就陪着他画画，还记得那时候他小小一个，现在都这麽大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花奶奶笑着感叹岁月不饶人，「卖面卖了大半辈子，如果不是他坚持，都这年纪了，哪还有这种机会可以来上这种课。」

    柴歆看得出来，花奶奶是真的很疼温俞丞，也很喜爱画画。

    「上次听他们说妳是他的编辑？」

    「嗯。」

    「那妳知道俞丞他的经济状况吗？」花奶奶其实不懂编辑是什麽职业，也没听温俞丞说过他的工作，她只是关心他的负担会不会太沉重。

    「咦？」这种事问她，她也不知道该怎麽回答好，「我也不太清楚……」

    不过就她所知，以卡登绘本的畅销程度光版税应该也不至於过得太辛苦。

    花奶奶担忧的叹了口气，虽然赞同他的做法，但还是怕他苦撑，「为了让我们画画，他平常不说，但光是房租丶水电丶绘画用具，还有他每次买的点心，就不晓得还得再贴补多少钱。」

    原来他开这间绘画教室的初衷，只是希望帮助这群孩子可以有个画画的环境。

    柴歆静静的听，原先的困惑一点一点消失，取而代之，内心悄悄泛起一丝暖意。

    目光移向桌上花奶奶的画，柴歆眼睛一亮，由衷地赞叹：「花奶奶妳画得好漂亮啊。」

    那是幅很简单的画，没有鲜艳的色彩，花奶奶仅用浅色勾勒出背景，图中女孩半垂着头，右手将头发勾至耳後，白色裙摆随风扬起，男孩则深情地凝望着她。

    闻言，花奶奶不好意思的笑着，「唉，年纪越老，越容易想起以前的事。」

    柴歆指着画中笑靥如花的女孩，「花奶奶这个女孩是妳吧？那这位……」

    「是我这辈子最爱，也是唯一爱的人。」花奶奶眼神微微闪动，彷佛身陷过往的回忆。

    花奶奶说她是童养媳，在那个传统的时代，她无权决定自己的婚姻，也不敢反抗既有的规矩，而他，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场意外，带给她最灿烂的一段时光。

    但她最後仍选择顺从了所有人的意见，唯独违背自己的怦然心动。

    柴歆看着画上女孩明亮的笑脸，似乎可以想像出她转身後的潸然泪下，她轻声问：「花奶奶，妳後悔吗？」

    「不後悔。」花奶奶轻轻摇头，这麽多年过去，再怎麽不舍也得放下了，「只是遗憾，那时候没对他诚实的说出心里的感觉。」

    柴歆听着花奶奶云淡风轻的语气，眼眶不自禁浮上一层水雾。

    花奶奶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安慰：「人啊，要诚实的待人，尤其是对自己，更要诚实，做到这样，就没什麽好後悔的了。」

    柴歆还来不及做出回应，温俞丞的声音传了过来：「柴歆。」

    她转头，发现徐亦佑母子已经离开，又瞥了眼墙上的时钟，糟了！都这麽晚了，下一班的公车好像是五分钟後，得赶紧走了。

    「妳要搭公车回去吗？」温俞丞问。

    「嗯。」她匆忙起身，不忘转身向花奶奶道别，「花奶奶，今天谢谢妳跟我说那麽多，因为公车快到了，我得先去赶公车，那我就先走了。」

    「好，这麽晚了，妳小心点啊。」

    「我知道了，再见。」回头，柴歆看往温俞丞的方向，「我先离开了。」

    「那个……」眼看柴歆就要步出教室，温俞丞下意识喊住她，待她停下脚步，他对自己的举动也感到堂皇不已，抿抿唇，他思考片刻，最後只说：「今天谢谢妳来。」

    「这是我应该做的，那我走啦，公车快赶不上了。」柴歆浅浅笑开，转身头也不回的狂奔去追公车，当然不会注意到温俞丞脸上失了神的表情，不过後方花奶奶可将一切尽收眼底。

    她欣慰一笑，自己从小看大的孩子总算是开窍了啊，还以为有生之年都盼不到他谈恋爱了呢。